“诗鬼”李贺与他奇诡的诗

2020-09-11 李贺

  李贺是一位富有创造性的杰出诗人,他的诗歌奇诡怪诞的风格具有相当高的审美价值,丰富了我国诗歌浪漫主义风格的创作内容和方法,其惊人之作是我国古代文化的瑰宝。

  苏教版八年级(上)“诵读欣赏”选录了一首题为《雁门太守行》的诗:“黑云压城城欲摧,甲光向日金鳞开。角声满天秋色里,塞上燕脂凝夜紫。半卷红旗临易水,霜重鼓寒声不起。报君黄金台上意,提携玉龙为君死。”诗人用浓墨重彩描绘战争场景,意境奇特,不少同学由此对本诗的作者李贺其人其诗产生了浓厚兴趣。

  李贺,字长吉,祖籍陇西,生于福昌县昌谷(今河南洛阳宜阳县)。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。虽家道没落,但李贺志向远大,勤奋苦学,博览群书,顺利通过河南府试,获得了“乡贡进士”的资格。但李贺的竞争者毁谤他,说他父名晋肃,当避父讳,不得举进士。李贺虽应举赴京却未能应试,遭谗落第。一生愁苦多病,仅做过三年的九品微官奉礼郎,因病27岁就死了。李贺作诗务求新奇,他用“羲和敲日玻璃声”来描写太阳;用“向前敲瘦骨,犹自带铜声”来形容骏马;他觉得“荒沟古水光如刀”,想象铜人“忆君清泪如铅水”。宋人钱易、宋祁等称李贺为鬼才。杜牧形容他的诗既如“时花美女”,又如“牛鬼蛇神”,李贺因此获得了“诗鬼”的称号。作为“唐诸王孙”的李贺,目睹朝政昏暗,国势衰微,加上自己遭遇坎坷,因而愤强激越,他把这种思想感情熔铸到自己的创作中,在诗歌创作上独辟蹊径。他以不同凡响的创意、瑰奇怪诞的风格在唐代诗坛标新立异,独领风骚。李贺诗的奇诡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。

  一、借助想象来表现现实的思想感情

  李贺诗中的怪诞特征,主要得力于他迥异于常人的想象乃至幻想。黑格尔曾经说过:“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艺术家的想象。”而李贺的想象、幻想又总是和夸张并行的。他可以由传说中的瑶台仙草,幻化出“王子吹笙鹅管长,呼龙耕烟种瑶草”的奇景,他也可以从一方端州紫砚,联想到“端州石工巧如神,踏天磨刀割紫云”的惊险。而他的《李凭箜篌引》更能进一步表现他创造的无穷无尽、神奇莫测的境界:

  “吴丝蜀桐张高秋,空山凝云颓不流……吴质不眠倚桂树,露脚斜飞湿寒兔。”

  本来,对音乐的'描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,因为音乐属于听觉艺术,它本身是抽象的。对音乐的描写,往往是“比喻性”的。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、韩愈的《听颖师弹琴》即是如此。而与这两首诗相比,李贺的这首诗更具特色。因为后两者基本上是以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作比,给人的感觉是精妙而非神奇。而李贺的比喻,却是通过极其奇特的想象,构想出一片神奇、虚幻的境界。昆仑玉碎、凤凰高鸣,谁曾听过?芙蓉悲泣、兰花欢笑,谁人见过?乐声融化了天空中的冷气,感动了天帝,甚至惊裂天空,从那里洒下了淅淅沥沥的秋雨,想象何其谲怪!最后四句更进一步把人们带入了一个梦幻境界,在美妙的乐声中,神女感动,鱼龙起舞,吴刚不眠,玉兔如痴……这神话的世界,是何等光怪陆离!飘忽的思绪,又是何等变幻莫测!李贺那种奇诡瑰丽的想象,在这首诗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。

  二、题材奇幻,意象多为鬼魂、死亡等超现实的事物

  李贺诗歌中的意象,很多并不是现实世界中的事物或者神奇美妙的天上仙境。李贺的诗更多的是用鬼怪、死亡、寒夜来展示他无法排遣的内心悲痛和凄苦,描绘出种种天上人间所没有的形象和体验,创作出种种虚荒诞幻、幽艳凄丽的幻觉世界;这种奇幻的题材使他迥异于前人。

  《湘妃》就是典型的李贺“鬼”诗题材。“筠竹千年老不死,长伴神娥盖湘水。蚕娘吟弄满星空,九山静绿泪花红。离鸾别凤烟梧中,巫云蜀雨遥相通。幽愁秋气上青枫,凉夜波间吟古龙。”神话传说中的斑竹滴泪,在诗人笔下被渲染得凄凄切切,哀婉绝伦。这种迷离凄婉的意境,在李贺的“鬼”诗中常常被渲染得淋漓尽致。

  李贺除了擅长描绘鬼魂,他的诗还经常描写死亡,描写幽冷阴森、神秘恐怖的死亡境界。“嗷嗷鬼母秋郊哭”、“石脉水流泉滴沙,鬼灯如漆点松花”、“百年老鹗成木魅,笑声碧火巢中起”、“虫栖雁病芦笋红,回风送客吹阴风”……在李贺的二百四十多首诗中,直接提到“死”字的地方就有二十几处之多。他因为身染沉疴,羸弱早衰,敏感脆弱,所以自觉不自觉地把情感转向对死亡的体验。李贺诗中的死亡体验,既是对人生不可避免的死亡的认同,同时也是对因死亡而生的痛苦情绪、忧患意识的排解和超越。

  这些奇幻的题材、超现实的审美对象,构成了李贺诗虚幻怪诞的风格基调。

  三、章法跳跃,思路跌宕,变幻莫测

  李贺有一种逆反传统的心理,在诗中他更愿意以一种不受拘束,灵活多变的结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灵感受。综观他的诗歌,结构方式突出的特征是:起结无定,不蹈常规,章法跳跃,跌宕起伏。李贺诗呈现出奇特的艺术思维特征,结构呈现出一种拗折激荡之美。李贺心中的忧思和愤慨,是很难用一种平和舒缓的结构表现出来的。他的诗中意绪变化无端,时而低沉,时而亢奋,章句忽起忽结,有时甚至完全听凭直觉的引导,任由自己的想象超越时空自由流动。《梦天》即是这方面的范例:

  “老兔寒蟾泣天色,云楼半开壁斜白。玉轮轧露湿团光,鸾飒相逢桂香陌。黄尘清水三山下,更变千年如走马。遥望齐州九点烟,一泓海水杯中泻。”

  前四句借助奇特的幻想,从尘世飞跃到天上,进入扑朔迷离的月宫,在广袤的空间里遨游;后四句又急转直下,由仙界折返尘世,关注人世的千古沧桑。诗句流转自如,忽起忽落,时空交叉错杂,意绪游移无端,想象飞腾,妙笔生花。再如《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二月》,前七句写仲春二月,花开草长,燕语呢喃,津头舞女长裙飘飞,末两句却转为凄厉之调:“津头送别唱流水,酒客背寒南山死”。《天上谣》前十句写天上之乐,末两句突然一声长叹,又回到地上:“东指羲和能走马,海尘新生石山下。”虚幻的乐被现实的悲一下子打得烟消云散。可以说,李贺所创造的奇特的意象,在中国古代诗歌中是前所未有的。求生的意志、对天国的向往与人生的短促、现实的困厄构成一对尖锐的矛盾,困扰着诗人的心灵,使他的精神常常处于亢奋与消沉交替起伏的状态,导致其想象变化倏忽,活跃异常。李贺的不少诗歌,特别是游仙诗都具有这种特点。李贺的这种丰富奇特的想象与意象源于他独特曲心理状态。

  李贺诗的这种结构特点,可能是因为他太注重表现内心的情绪、感觉乃至幻觉,客观事物的固有特征和理性逻辑被他刻意打乱了,让人觉得怪诞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  四、遣词造句,力求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

  李贺诗在遣词造句上,也力求奇诡。大量使用“泣”、“啼”等字词使其感情化,由此构成极具悲感色彩的意象。诸如“冷红泣露娇啼色”(《南山田中行》)、“露压烟啼千万枝”(《昌谷北园新笋四首》之二)之类的诗句,在其诗集中俯拾即是。对于意象的色彩和情态,李贺也极尽描绘渲染之能事,写红,有“冷红”、“老红”、“愁红”、“笑红”;写绿,有“凝绿”、“寒绿”、“颓绿”、“静绿”。他的《长平箭头歌》写一久埋地下又沾人血的古铜箭头是“漆灰骨末丹水砂,凄凄古血生铜花”。黑处如漆灰,白处如骨末,红处如丹砂,而凄凄古血经蚀变竟生出斑驳的“铜花”!设色奇绝!再如《雁门太守行》,在“黑云”、“夜紫”的背景下,点染以“金鳞”、“燕脂”、“红旗”、“黄金台”、“玉龙”,画面色彩斑斓。用以描绘悲壮惨烈的战争,显得奇异诡谲。他的《将进酒》写宴饮的酒具和酒色是“琉璃钟,琥珀浓,小槽酒滴真珠红”。琉璃、琥珀,色泽已十分晶莹瑰丽了,更加之以“真珠红”酒的色感,将瑰丽的色泽推向极端。诗中写由美人歌舞而联想到的情景是“况是青春日将暮,桃花乱落如红雨”。将“桃花乱落”与“红雨”两种不同的景象结合在一起,营造出同一色彩叠加而成的“落红”意象,借以表现诗人对青春将暮的哀感,十分贴切传神。作者倾尽全力摹状绘形,敷彩设色,构造五彩斑斓的图画,又在此图画的色彩上加以令人哀伤的字眼,注入强烈的主观感受,使得其笔下的诸多意象都呈现出一种哀感奇诡甚或病态美的特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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